(轉載本期商周 文●曠文琪)
一名高中畢業的學徒,能夠讓一個百年老企業起死回生,秘訣是什麼?
十一月初,在德國利物庫森(Leverkusen),一個萊茵河東岸的工業城市,拜耳(Bayer AG)總部的所在地,董事長兼執行長沃爾.溫寧(Werner Wenning)給了我們答案——創新。靠著創新,拜耳去年的營收雖較二○○一、他接任前一年,衰退九‧五%,但稅後淨利卻高達十五‧九七億歐元(約合新台幣六百七十四億元),成長六五%。獲利率大為增加,讓拜耳的股價達到四十‧八歐元的高峰,較五年來最低潮時增加三倍。今年,拜耳的表現持續上揚。
十一月的德國,氣溫已經逼近攝氏零度,但溫寧在一場邀集上百位媒體人的全球記者會說:「現在的拜耳充滿活力。」
很難想像,拜耳與溫寧才剛經歷過一場最刺骨的風雪。溫寧是在二○○二年四月,擔起拜耳董事長兼執行長一職。他在高中畢業後、一九六六年就進入拜耳工作,依循拜耳傳統學徒制一路攀升,溫寧所受的訓練都只與金融會計相關。
也就在溫寧接手的那一年,美國《商業週刊》(BusinessWeek)以「拜耳能否治好自己的頭痛」(Can Bayer cure its own headache)為題,指出這間德國最大的藥廠、著名頭痛藥阿斯匹靈的發明者,最好的時光已經過去。
策略一:大刀闊斧分割,組織瘦身
十三個事業體剩下三大次集團 拜耳自二○○○年之後往下墜,當年是拜耳的事業高峰,但是二○○一年,拜耳的營收與前一年幾乎持平,獲利卻整整縮水約四七%。接下來,拜耳降膽固醇的藥——拜斯亭連續釀成命案,在西方國家致死的達到五十二人;當年八月,拜耳被迫宣布將此藥物從市場撤銷,單是停止銷售,當年就損失六億五千萬歐元。這還不包括拜耳股價一天跌落一六%,創下拜耳上市二十年來最大跌幅。德國政府指摘,拜耳明知道產品有副作用,卻隱匿不報;醫藥界則認為,拜耳的監控管理出了問題。
而造成這一切不幸的關鍵,分析師直指是,拜耳把戰線拉太長,導致研發資源都放在化學領域,醫藥的新發明遲遲無法上市,獲利自然衰退,拜斯亭事件的發生只是雪上加霜。美國《商業週刊》指出,當競爭對手如諾華(Novartis)都因為看不到化學與醫藥兩業務並行的綜效,而把農用化學部門分拆時,他們實在看不出拜耳堅持長戰線的理由。
美林證券甚至說,拜耳再起的唯一機會,就是要重新檢視組織,讓自己更容易被收購。
溫寧一上任,聽從股東建議,大刀闊斧把原本十三個事業體重整,淘汰香料、醫學影像等事業後,只保留醫療保健、作物科學、材料科技等三大次集團。十三個變成三個,做組織分割的代價是,五年內員工人數減少二萬三千人。整頓後的第一年,拜耳因為重新整頓,新藥暫時無法推出,投資仍繼續,而呈現高達十三億歐元的虧損。整頓後的第二年,亦即二○○四年,溫寧把營收貢獻高達五十六億歐元的化工材料業務分割出去,其營收也降到一九九六年來的新低。
但溫寧若只是幫組織瘦身,不會這麼簡單就挽救拜耳。表面上,溫寧遵從股東希望各組織子集團能獨立運作的意願,但骨子裡卻仍深信,各集團間的研發創新是可以共通,並且產生綜效的。他想證實,先前媒體與股東的批評,不一定全部正確。「我們雖然在各領域,並非世界第一,但是就整體解決方案與垂直整合力來說,無人能比。」他說。
策略二:建立基礎研發,產生綜效
整合集團優勢,把短處變長處 溫寧想靠創新力,把別人眼中的短處化為長處。
溫寧的邏輯很簡單,過去拜耳組織龐大、文化不同,投入的創新資源很難深入,但現在聚焦業務後,如果能打深研發基礎,把基礎研發盡量共用在各領域中,就可以把投資效益發揮到最大。隨著整個集團研發資源的不斷增加,進入門檻提高,在各領域中,不同的競爭對手與拜耳的競爭會越來越辛苦,因為後者是拿一個集團的資源在打仗。
溫寧深信,創新可以救回拜耳一命,因為他認為,創新就是拜耳的核心競爭力之一。一個世紀之前,拜耳靠發明阿斯匹靈起家,每年有五成的營收靠自己發明的產品而來。
這也可以說明,溫寧在組織重整中,為何只保留創新技術密集度高的公司,而果決的把高度成熟、主要是拚經濟規模的產業如化工,獨立出去。
連外資如摩根士丹利的報告中也忍不住直指,拜耳當時的舉動,非常大膽。但溫寧說,「創新需要聚焦」。
拜耳努力把研發效益發揮到最大,如拜耳正積極發展奈米技術,奈米是十億分之一米,是微小化元件的衡量單位,拜耳把此技術應用在新推出的藥物上,就能讓藥物製作成可以直接讓肺部吸收。
事實證明,小於五十微米的顆粒,不能被味覺系統察覺,未來病人服藥的時候,根本感受不到苦味。而把奈米技術應用在材料部門,拜耳則發展出,以奈米技術製程的車漆,可以讓車子防刮力更強。
又如,拜耳正開始從植物中萃取藥用材料,而這些植物的生長培植,有了農藥科學領域的經驗加持,在培植上自然可以提高植物養成的成功機率。
為了打深基礎研發的井,今年拜耳至少投資十九億歐元在研發上,這是德國化學與醫療產業中最大的投資,約占營收的七%。溫寧說,若加上今年拜耳購併先靈(Schering),後者的十六億歐元研發預算,實力更驚人。
策略三:加強橫向協調,拉高戰力
兼顧即時創新與基礎研發創新 拜耳的研發組織設計也跟著變。過去拜耳都由總部成立委員會,由實驗室去思考未來方向,然後下放與建議各公司去發展,反應會比較慢。但現在的拜耳各次集團針對各領域專業與客戶最實際的需求,即時發展創新產品,而各次集團之間,都各設有委員會成員,可以橫向互相協調。
為了彌補這些次集團成員主要是因應市場需求發展的創新缺口,溫寧另外成立以研發為導向的Bayer Innovation GmbH公司,主導集團所有的基礎研發,然後把基礎研發提供給各次集團使用,甚至還有一技術服務集團,專門研發高科技,提供給各次集團。
當我們走進拜耳的實驗室時,只看到高速的機器手臂不斷在運作,把各種化學材料放在網狀的平台上,這種價值超過一億歐元的藥物高速篩選系統,一天可以處理三十萬種化學組合,取代了過去我們想像的。實驗室中的研究人員拿各種不同材料,放在顯微鏡中,去觀察它們互相作用的畫面。
以集團力量去開發高科技,拜耳的新藥開發效率更快,這對醫藥業很重要。根據拜耳的資料顯示,在過去,一種新藥從發明到上市,至少需要十二年的時間,一種藥物組合的投入成本超過一百二十五萬美元,但成功率低於○‧七%。現在透過科技的投入,一開始拜耳就可以篩選出成功機率較高的組合再發展。拜耳舉例,去年底推出的癌症藥品Kidney,推出時間就比一般藥品快三年。省下的時間與成本,就是拜耳與對手的差距。 四年前,溫寧接手拜耳,執意只研發附加價值高的領域,不想再拚營業規模,虛胖罷了。
四年後,他讓拜耳變得精實有力。
現在的拜耳,每天有三個新專利產生,單是作物科學的事業部門,就有三分之一的產品是受專利權保護。
溫寧笑說:「我們的努力有了回饋。」
溫寧也自知,拜耳的新生之路才剛開始,他的挑戰不少。他說,基礎研發人才難尋,各國政府在財政壓力下的用藥策略,對於走高價位發展創新藥物的業者不利,對拜耳都是挑戰。但起碼,從現在拜耳的股價與營收表現看來,溫寧所開出的處方,確實治癒了拜耳人與投資者的頭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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